守株待兔

  林洵醒来的时候，室内昏暗，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和沉闷的湿意。她仅仅动了动手腕，立刻察觉全身像被车碾过几次般酸痛无力。
  透过窗帘的缝隙，阳光投下斑驳的琥珀色光，让她看清了——裴钧正搂着她的脖颈睡得安稳。
  林洵眼皮一跳。以前再折腾，也就叁四次，最多她累得要死，但还能保持意识。可昨晚——光是有记忆的，已经至少七八次，之后更是直接昏过去，醒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。
  ……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，而且还打她那种地方！
  怒意瞬间涌上心头。她咬牙瞪着身边这混蛋：肯定是吃药了！年纪轻轻整天瞎搞，早死早超生，赶紧ED算了！
  怒从心头起、恶向胆边生，她猛地抬腿狠狠踹向对方膝盖，顺势要翻身滚开，甚至连踹人的借口都想好了——做噩梦。
  可就在身体快要挪出裴钧怀抱的时候，她的皮肤先撞上另一具冰凉的赤裸躯体。
  那触感冷得让人头皮发麻，像是……尸体。
  林洵喉咙一阵干涩，猛地抬头，就在昏暗的光影里，对上一双清醒的眼睛——秦慎介。
  他正静静盯着她。
  林洵呼吸骤停，下意识把手从对方胸口缩回来，还讷讷地冒出一句：“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  两秒后，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见了什么——
  “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”
  被赶出房间赤身裸体的俩人：……
  比半夜床上多出来一个男人更可怕的，是一觉醒来发现床上多了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。
  林洵裹着毯子坐地上愣了半天，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，才被拉回现实。她不得不换掉睡衣，结果一低头，赫然看到全身星星点点的暗红痕迹。穿裤子的时候，腰侧和大腿上几个清晰的牙印彻底让她僵住了。
  她怔了叁秒，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反应是——
  ……这是狗吗？
  拜托，能不能直接去死一死啊！
  她刚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，就被裴钧一把拽到餐桌前。还没来得及骂人，秦慎介已经塞了个虾饺进她嘴里。
  昨天晚上那通折腾让林洵饿得前胸贴后背，只能忍辱负重吃东西，耳边是裴钧没完没了的狡辩。
  “……打架打到一半被叫停，那股火气还在啊。要么找人再打一顿，要么——唔，你不让打架，那也只能换个方式发泄了……”
  林洵差点被米线呛死，怒瞪过去。裴钧却一脸无辜，继续补刀：
  “再说了，跟一个人睡和跟两个人睡能有多大区别？哦，还真有区别。昨晚你比之前热情多了，地毯湿一大片就不提了，我们衣服上全是你的水，你自己去看看，还没洗呢——”
  “闭嘴闭嘴闭嘴！”
  林洵手里筷子直抖，脸涨得通红：“那是生理反应！你懂不懂！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
  真丢人。她已经鼓足勇气接受在裴钧面前的糗态，结果昨晚还有个沉默的旁观者。以后还怎么在秦慎介面前装清纯？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！
  “……我又没说是我一个人啊。”
  裴钧还在强词夺理，见她眼眶泛红，才不情不愿道：“那下次提前告诉你，我们想3P行了吧。”
  “我不想我不想！”
  林洵气得把筷子“啪”地甩在桌上，起身就走。
  裴钧看着那笼被她吃得干干净净的虾饺和连汤都没剩的米线，心里嘀咕：果然，吃饱了才有力气发火。
  他起身，对秦慎介抬了抬下巴：“这儿你收拾，我去追她。”
  秦慎介连眼皮都懒得抬，丢下一句“又不是我的房子”，转身也走了。
  一句话把裴钧气了个倒仰。
  林洵觉得自己快被折腾出精神病了，比如出门走一步恨不得回头看叁次，生怕有人跟在自己身后，像被人跟踪的刑侦剧主角。直到被路边好心大妈拦下：“姑娘，你是不是不舒服？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？”她才硬生生收了心，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。
  一路魂不守舍飘到图书馆老位置，看到早已等得直探脖子的许昭，她才勉强挤出个笑脸。
  许昭狐疑地盯着她，顺手把作业往她面前推，压低声音：“姐，你昨天是不是……没睡好？”
  林洵一激灵，立马掏出手机，对着屏幕死命观察自己的脸色。明明出门前她照过镜子觉得还好，被许昭这么一问，立刻觉得眼下乌青、嘴角发虚，恨不得写俩字挂在脸上：心虚。
  见许昭一副八卦要命的模样，她赶紧把手机塞回兜里，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胡扯：“昨天没睡好，有点失眠。”
  许昭眨了眨眼睛，像是相信了似的，哦了一声。
  虽然林洵已经在脑海里无数次摁下对那段记忆的删除键，但它就像顽固的病毒一样，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无济于事。直到许昭递来一杯冰可乐，凉意顺着喉咙滑下，她心底的燥热才勉强被压住。可才刚喝一大口，她余光就捕捉到旁边的人影——秦慎介。那一瞬间，凉气全数蒸发，差点被呛得咳出声来。
  许昭急忙伸手扶她，轻拍她的背。林洵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秦慎介身上，心里暗骂：难怪没当背后灵，搁这守株待兔来了。
  心绪宛如乱麻，林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“如坐针毡”、“如芒刺背”，整整一个小时，她连一张试卷都没写完。虽然下定决心绝对不看对方，但是听到许昭问“哥哥，你能不能帮我写作业”，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，心想这人连自己作业都不写，还帮你写？
  她正打算抢过许昭的试卷，余光却瞥见秦慎介从许昭文具盒抽了支笔，笔尖落下的一瞬，他像是有所感应，抬眼看向她，没有说话。
  林洵吓得赶紧低头，装作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卷子。笔尖在纸上游移，可字一个也没看进脑子。
  一个上午过去，那张试卷还是没写完。
  正常状态下的许昭有数不完的话要给她姐讲，但因为旁边有个不说话的人，她愣是安静了不少。
  她觉得这个哥哥哪里都好——长得好看，帮她写作业，请她们去好吃的餐厅吃饭——就是太闷了。整整一个上午，就说了两句话，早上一句“要喝可乐吗？”，中午一句“要去吃饭吗”，难道这个人私下跟她姐在一起每天也就说叁句话？
  不过看在午饭真的很好吃的份上，她原谅对方了。就在她以为下午也要就这么过去的时候，另一个熟悉的人施施然走了过来，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姐旁边，笑眯眯地冲她打了个招呼：
  “许昭小妹妹，下午好啊。”
  裴钧瞄了一眼秦慎介，又看向正在草稿纸上画圈的许昭：“呐，我也帮你写作业吧。”
  正在用铅笔绘图的林洵，手指一紧，“咔哒”一声，铅芯应声折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