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孟聿铭背着书包上学去了。
原本他还想多请两天假在家陪她,被祝菁宜果断拒绝,倒不是刻意避嫌,主要是怕学校往他家长那儿打电话,到时又扯出一堆麻烦事。
孟聿铭不放心,走之前千叮万嘱别出门,让她就在客厅待着。客厅有装摄像头,方便他随时查看,另外还给她留了部旧手机,需要什么就在线上买。
“这里管理还算严密,有访客会通知,外卖可以让保安送到家门口。”
祝菁宜没嫌他过分紧张,他每说一句都点点头,应一声,表示自己会遵守。
孟聿铭走后,她就乖乖坐在客厅,先在社交平台上跟蒋柏报了平安,然后登上微信,给柏黎拨了通语音。
呼叫响七八声才连通,那边现在是下午四点多,柏黎刚下课,这几天为哥哥的事操碎了心,整天愁眉苦脸,直到这通语音电话打来,她听到那端传来祝菁宜的声音,激动得差点哭出来。
“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,知不知道我多担心呜呜呜……”
那天被陈苛昱挂了电话就再没打通过,柏黎担心她出事,担心之余又很难过,琢磨着祝菁宜是不是把她哥甩了,跑去吃那棵回头草。
柏黎在那头瘪着个嘴,又呜呜哭两声,问她为什么跟陈苛昱在一起,不会旧情复燃了吧。
“没有。”
祝菁宜否认旧情复燃的说法,不过也没把地下室那些事细说,要是传司崇羽耳朵里那可半点挽回的机会都没了。
“你哥怎么样?”
她直奔主题,听柏黎在那头叹息一声,她不清楚俩人为什么掰了,反正从她哥状态来看情况相当严重。
“不太好,人前跟没事人一样,但我感觉得出来,他又变回那副老样子。”
“一开始我以为你俩只是闹了点小矛盾,可他出院后把你的东西全清出去了,我才知道他动真格。我就着急呀,问他怎么回事他死活不说……”
大段话中一下捕捉到“出院”两个字,没等柏黎把话说完,祝菁宜插一句,问他为什么进医院。
柏黎也没瞒她,直说他跟人赛车,出了车祸。伤得可重了,在医院躺好几天,浑身贴满纱布,现在手还打着石膏。
“命都差点没了,太惨了我的哥。”
话里有些许夸张的成分,私心来讲,柏黎是想着他们能复合,她喜欢祝菁宜,还惦记着肚子里的小宝宝,所以说到这里急忙为她哥找补,解释说他只是一时昏了头,不会不管她和宝宝的。
原来柏黎还没从司崇羽那里得知真相,祝菁宜几度想摊牌,话到嘴边又咽回去。避免事情越弄越复杂,她犹豫再叁,决定暂时先不说孩子的事,只向柏黎透露自己会去洛杉矶。
“我去找他谈谈,过两天就飞。”
她给柏黎吃了颗定心丸,期间也在反复思考,思考要以何种姿态,说出让他信服又柔软下来的话,以此挽回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。
她计划好一切,然而那天,她没赶上那趟航班,那些话还来不及告诉司崇羽,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*
出发前一天,舒妍照旧来给她换药。舒妍是个心思单纯的人,不懂隐藏自己,只是一两个略不自然的表情与动作,便把情绪显露了干净。
“出什么事了吗?”
菁宜很敏感地察觉到那些小细节,于是直截了当问出来,舒妍听闻一怔,随即摇头否认。
或许是有顾虑,祝菁宜也没勉强,等舒妍处理完,点的奶茶正好到。
送餐的保安仍是指定那个,将奶茶放在门口置物柜上,再致电提醒业主餐已送达,然后即时离开。
祝菁宜挪着刚包好的脚去拿,回来时客厅只剩一个孟聿铭,他刚洗完澡,穿着睡衣坐沙发上,见她四处张望,便抬手指一指,说舒妍在洗手间。
“她好像不太舒服。”
他刚说完,近似呕吐的声音从洗手间隐隐传出,祝菁宜拎着奶茶过去,敲敲门,问舒妍还好吗。
话音一落,门内忽然安静,水流声随之变得清晰,哗啦啦冲刷着盥洗池。
菁宜眉头皱起,隐约感觉不对劲,她站在门外,静静等待片刻,门从里打开。
舒妍伫立在光里,却仿佛被阴霾覆盖,她整张脸煞白,眼眶很红很红。对上视线的一瞬间,她崩塌了,眼泪夺眶而出,顺着眼角汹涌往下掉。
她不该向往的,不该向往无尽的旷野,那不是属于她的地方,她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。
那一晚,她的灵魂化为灰烬,黏连着撕裂的血肉,一同溃烂在泥土里。